回顧、反省,也是祝福-寫在香港九月三日一次性的假期/Mayi

這篇文在我腦海裡已存在一段很久的時間。總不能只談風花雪月,卻不談歷史。當然我寫的都不是大論述,而是我第一身與日本人接觸時所知道的他們對二戰抱什麼感覺,還有一些自己整合後的想法。他們是否不面對歷史?他們是否死不悔改?一次性假期,也就一次性登出。既然不是風月,所以內容有點長,像阿婆紮腳布,先謝過各位的耐性。

剛到日本留學時,我也會問一些相熟的日本朋友怎樣看二戰侵華這段歷史?為何只簽降書卻不道歉?說實的,我因為這問題而失去了很多日本朋友,也有日本朋友願意輕省回答一句:「這已不是我們這一代的事了。我只可肯定的告訴你,日本不會再發動任何戰爭。」

留學那年的暑假,我在鹿兒島知覽的農家種茶,也就和接待我的一家人相熟了。不用種茶時,兩位嬸嬸帶我到知覽市內遊覽。知覽,是當年神風突擊隊的基地,基地遺址現在是博物館,展出當時隊員的照片、名冊、遺物、遺書和當時那些只為直衝美國軍艦沒有逃生設備的戰機等。當時,一張張十七八歲的面孔再配上他們手寫的遺書,離開博物館時我的淚根本不能止,兩位嬸嬸也一起哭:「真的,我們真的不要再打仗了,打仗太慘了。」後來才知,嬸嬸的家族也有些叔伯在戰爭死了,還是英年。可是,我同時也生氣自己為什麼要哭:「日本在戰爭時是敵人,有什麼好哭!」

十年後,嬸嬸的老公再帶我和女兒到同一個博物館。那時我已有心理準備會在博物館見到什麼,我也不再哭。嬸嬸的老公說:「你嫁來日本了,你是我們一份子了,你要了解日本的想法。」我問:「是什麼想法?」他是一個十分疼我的伯伯,他猶疑了一回,就直說:「其實我還是不喜歡中國的,可是我們也不會再發動戰爭,因為戰爭也把我們搞得很慘。」我聽他這樣說時,心裡很生氣,你們發動的戰爭把你們搞得很慘,難道被搞的中國不慘?再加上之後的內戰,結果連政權都要更替,共產黨還謝過日本侵華,中國受的苦到今天還在承受中。

可是後來,我明白到伯伯所言的「慘」,真實所指的不只是戰爭是死去的人或原爆。我在東京時,常常幫襯一家蛋糕店,老闆是留法十年學整餅的蛋糕師傅,思想十分開放,很西化,是我的偶像。當時的場景是這樣的:店內一角的電視正播放終戰紀念日的特輯,都是彈些老調說戰爭禍害深、希望日本和世界都和平之類。他在收銀台看著電視螢幕,冷冷地說了一句:「昭和應該切腹謝罪吧。」我以為自己聽錯,望一望他,他再說:「對,我說,昭和應該切腹,為戰爭、為國家謝罪。」日本到今日還有皇室的,他們傳媒雖有言論自由,可是不利皇室的醜聞還是不可以報道的;而在報章上報道皇室新聞,必須用尊稱和敬語。所以我不太相信老闆會說這樣在日本國內也大不敬的話。

老闆說:「我知道你是中國人,所以更加要向你說清楚我的想法。中國常常覺得日本死不認錯,不為戰爭道歉。1945年之前的日本軍隊全都叫皇軍,他們是天皇的軍隊,沒有天皇的印鑑根本不能出兵。當時的天皇是誰?昭和天皇。天真到真的會被首相和其他將軍左右出兵,你信嗎?在戰場上死的人,可是皇軍,可是為你-天皇而死。戰敗後,就把所有責任推卸給甲級戰犯,不正式道歉、自己繼續當天皇、頤養天年。對日本公平嗎?對在你名下出征而客死異鄉的人,公平嗎?」

「外國常常以德國和日本比較說,德國多好,願意認錯、道歉、承擔戰爭責任;日本呢?正正相反,死不悔改、不正視歷史、不承擔責任。可是日本正正是一個最喜歡凡事都すみません(Sumimasen)、ごめんなさい(Gomennasai)的民族,不是嗎?為什麼有戰爭不能面對呢?因為我們日本人,最少我和上一代知道,最應該承擔責任的人和最能代表日本道歉的人,不願意道歉。我們不能像德國人把戰爭推到納粹和希特拉身上,永久的摒棄他們,然後整個國家民族重新出發;我們日本不可以,天皇還在,他的兒子和孫兒也會繼續做天皇,日本可以做的就是承諾不會再發動戰爭,然而我們永遠都不能堂堂正正地面對歷史了。由昭和死的那天,大和民族承擔責任的機會就已經錯失了。」

最近有一套電影叫《日本最長的一天》,劇情就是描述裕仁要宣告無條件投降了,可是有些好戰的陸軍不甘心而去阻止之類。實際上裕仁是否真的如此甘心、服輸、愛民如子呢?日本宮內廳在1/8/2015將當年昭和天皇宣佈結束戰爭的「玉音廣播」原始錄音唱片及音頻,首度公開。裕仁刻意以文言日文宣讀,當時一般日本民眾驟耳聽其實聽不懂他在說投降;還有,他選擇「終戰」(しゅうせん/Syūsen)而不用「投降」(とうこう/toukou)。見微知著,可知他本人也真是死不悔改卻只是迫於無奈而投降。

我不同意蛋糕店老闆說的全部,就算裕仁是一個不悔改的戰犯也無礙日本為二戰道歉。因為日本仍有天皇,在位的明仁其實可為他父輩道歉,好讓中國、韓國、其他侵略過的東南亞國家也得公道。後來我讀到一本Herbert P. Bix的著作Hirohito and the Making of Modern Japan,中譯本書名叫《裕仁天皇與近代日本的形成》讓我那個「父債子還」的希望也落空了。這本書還拿了2001年普立茲獎(非小說部)。作者Herbert P. Bix是美國的歷史學者、大學教授,他筆下的裕仁絕非無辜善類,而是有份策劃、積極參與二戰的戰犯。

書裡有一頁記述了裕仁天皇死後,明仁登位。記者會中有記者問明仁:「天皇陛下,你會為二戰道歉嗎?」當時明仁答:「這已經不是我們這一代的事了。」自此,沒有日本記者再問同一個問題,因為他們都知道,他們只會得到一樣的答案。

那我們可以等的,就是下一任天皇繼承時,再問他同一個問題嗎?可是我相信就算下一任天皇,下下一任天皇,似乎都會繼承現任天皇的路線-就是「走數」,然後希望歷史遺忘、淡化、反正幾百年後天皇制度還在,可是會介意日本有沒有道歉的人,都死了好幾輩了。

雖然天皇還未/不道歉,而新華社在幾天前還咬著不放這個問題。可是日本的政府和民間呢?他們有沒有為戰爭道歉?答案是肯定的。我不細數歷來道歉過的日本首相,只著眼最近的安倍和他在剛剛八月十四日為戰敗七十年發表的「内閣総理大臣談話」,我節錄其中三段:

「戦後七十年にあたり、国内外に斃れたすべての人々の命の前に、深く頭を垂れ、痛惜の念を表すとともに、永劫の、哀悼の誠を捧げます。」

官方中譯:正當戰後七十周年之際,我在國內外所有死遇者面前,深深地鞠躬,並表示痛惜,表達永久的哀悼之意。)

……

「戦火を交えた国々でも、将来ある若者たちの命が、数知れず失われました。中国、東南アジア、太平洋の島々など、戦場となった地域では、戦闘のみならず、食糧難などにより、多くの無辜の民が苦しみ、犠牲となりました。戦場の陰には、深く名誉と尊厳を傷つけられた女性たちがいたことも、忘れてはなりません。

官方中譯:同樣,在與日本兵戎相見的國家中,不計其數的年輕人失去了原本有著未來的生命。在中國、東南亞、太平洋島嶼等成為戰場的地區,不僅由於戰鬥,還由於糧食不足等原因,許多無辜的平民受苦和遇難。我們也不能忘記,在戰場背後被嚴重傷害名譽與尊嚴的女性們的存在。)

何の罪もない人々に、計り知れない損害と苦痛を、我が国が与えた事実。歴史とは実に取り返しのつかない、苛烈なものです。一人ひとりに、それぞれの人生があり、夢があり、愛する家族があった。この当然の事実をかみしめる時、今なお、言葉を失い、ただただ、断腸の念を禁じ得ません。」

官方中譯:我國給無辜的人們帶來了不可估量的損害和痛苦。歷史真是無法取消的、殘酷的。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人生、夢想、所愛的家人。我在沉思這樣一個明顯的事實時,至今我仍然無法言語,不禁斷腸。)

我的母語不是日語,可是安倍的用字其實不如我們新聞所報道的「沒有誠意」。深く頭を垂れ/痛惜の念を表す/永劫の、哀悼の誠を捧げます/断腸の念を禁じ得ません……等等,都已經是日語中深層次的歉意表達了。當然,安倍如果能像鳩山由紀夫一樣行禮會更好。12/8/2015,日本的前首相鳩山由紀夫訪問南韓期間,在首爾紀念南韓抗日人士的紀念碑前行跪拜禮謝罪。13/8/2015無綫新聞報道-鳩山由紀夫南韓下跪謝罪 促日政府道歉

日本民間也有企業作出正式道歉。日本三菱集團旗下公司向二次大戰時強逼美國戰俘做苦工道歉,是七十年來首次。三菱綜合材料常務執行役員木村光表示:「今天,很感謝有這場會面,在此我要致以最誠懇的道歉,向當年的美國戰俘墨菲及其他所有美國戰俘,他們被強徵到三菱前身的礦場做苦工,並向其家人(道歉)。」(引述自20/7/2015無綫新聞報道-三菱首次向二戰被勞役美國戰俘道歉)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我希望之後陸續有其他日本企業願意效法。

我贊成村上春樹提出的做法:「(日本)要一直道歉,直到(曾被日本侵略的)這些國家說:『我們無法完全忘記過去,但你的道歉足夠了。我們讓它過去吧』。」(引述台灣蘋果日報18/4/2015報道-村上春樹︰日本要一直道歉 直到受害國說「足夠」為止

剛過的星期日(30/8/2015),日本全國各地爆發反安保法案及要求首相安倍晉三下台的示威,主辦單位聲稱有多達一百萬人參加。單單在首都東京已有十二萬人包圍國會,是至今規模最大的日本反政府集會。日本人反安保法案的主因是擔心自衛隊的集體自衛權獲承認後,自衛隊的活動範圍會擴大、可用武器增多、武器使用基準放鬆等等,一言蔽之就是放寬軍權,日本可能再陷戰爭,最差的情況是重蹈二戰侵華的覆轍。所以很多不習慣上街遊行示威叫喊的日本人都上街了。由此可見,日本真是如我們在黨媒報道所見的日本一樣,死不悔改、不承認歷史、篡改教科書、右翼主義高漲、軍國主義隨時復辟的日本嗎?

一個把歷史竄改,硬把自己說成「中流砥柱」的政權,今天高調地上演「等一個人閱兵」。又,一個建國只有六十六年的國家喜孜孜地慶祝一場七十年前已完結的戰爭。一邊無視自己的罪孽,一邊竄改歷史,一邊大聲疾呼要求戰敗國的天皇道歉。自己都未正視歷史,又有什麼資格去要求人正視歷史呢?

昨日,在巴士站等兒子放學時,一眾日本媽媽在討論明天放假,突然一個日本媽媽多口問:「為什麼突然多了一天假期?」之後一眾日本媽媽顧左右而言他,氣氛尷尬。那時我心想:「難道要明言:『係呀,香港放假因為慶祝日本戰敗七十週年』嗎?」

最後,真心祝福日本這個民族終有一日天皇能正式道歉,早日能帶領整個民族坦蕩蕩的面對歷史,像德國一樣重新出發-雖然,已經遲了最少七十年。

原載作者博客Facebook專頁

圖片出處:Flickr user: Natsuki Kimura 圖片連結:https://flic.kr/p/xLbcV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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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thoughts on “回顧、反省,也是祝福-寫在香港九月三日一次性的假期/Mayi

  1. 寫得好好!

    謝謝你寫這篇文章幫助如我這樣抱持疑惑的人瞭解日本民眾(至少是中年以上民眾)的想法。

    無法切割天皇家族,最該道歉那個又死了,成件事變為全體日人的共業(?),但日本民眾也覺得自己是受害者,受害者又該如何為加害者去向另一批受害者道歉?

    可我依然無法理解右翼政府參拜靖國神社。或許在政府立場,那些都是為國捐驅的軍人,即便做錯事也是為了國家。但連日本民眾都會說:皇軍是為天皇服務。即係,死極都未算是為國家,只不過是為天皇盡忠。那麼,天皇不可切割/檢討,甲級戰犯也不可切割/檢討?捻極唔明。

    • shanec,你的回應也很有深度,謝謝。不如先解答一下你。

      我相信日本人是未能直面歷史,所以才常常喧染自己是原爆/也是戰爭受害者,卻只輕輕帶過其實是日本自己首先侵略他國的起點。可是他們是否不知道?當然不是,他們知道是日本發動的侵略戰爭,只是面子問題也好、一國之首都未正式道歉又好、咁多年來已被NHK的和平特輯洗腦又好、覺得咁多年來對聯合國和其他之前被侵略的國家以在財政上貢獻/無償借貸/捐款已經是補償都好,日本人的確已經「自我感覺良好」咗。

      其實靖國神社本來不是為二戰的戰俘而設,一直以來所有為國捐軀的人都有資格把神位放進去被供奉。靖國神社最大的問題是:他們把二戰的甲級戰犯也放進去了。一直參拜的其實不是「政府」,而是那些有公職的議員。他們都不是以自己政府的身份進入參拜的,而是以黨魁或私人名義參拜,否則即是承認了政府也承認/同情這班戰犯的所作所為。直至現時為止,天皇都未進入過靖國神社的。(大家知道嗎?)

      其實由天皇沒有被廢,沒有承擔戰爭責任開始,整個日本就已經永遠不能像德國一樣,能瀟灑地「悟已往之不諫」重新出發了。他們已沒有切割的機會。這是我的想法。

  2. 你住在香港嗎?
    我來自中華民國,相信你應該知道中共93閱兵中華民國的態度吧?幾乎一致的抵制。
    最重要的是,我國的前副總統連戰跑去參加了閱兵典禮,引起國內上下一致的怒吼。
    抗戰是誰打的?是中華民國國民政府,當時的中共就是在國民政府底下的國民革命軍。
    面對中華民國軍民的撻伐聲,共軍的上將還威脅要直取台灣,讓我國防部也回聲反擊。
    你的文章無疑幫當時真正抗戰的中華民國軍民說了一句公道話,戳破了中共的謊言。
    希望大陸人民能看透中共,願大陸能走向民主,讓兩岸四地同享和平!

    • 駕駕san:對,我住在香港的。我知道台灣對93閱兵的態度,老實說我也是抵制這閱兵的,電視都沒開,中共根本沒資格去慶祝抗日。有資格的人,國民黨的老兵,幸運一點的已到台灣;不幸運的,留在中國的話,在文革被批鬥、到現在都被無視。中共只找當年他共產黨(他們聲稱自己打日本)的老兵慶祝。歷史不容否定,可是悲哀的是,歷史書卻是由勝利者去寫。我希望台灣不要被這赤化,香港就是樣板,回歸了一切都變樣,我很心痛。祝福你們的國家,我也很喜歡台灣的。

  3. 現代德國為納粹德國道歉是他們自己的事,軸心國之中也不過只是德國道了歉嗎?三國軸心之一的日本和意大利從沒道歉,餘下軸心國的成員均一概沒有道歉,沒有集體承擔責任,那請問道歉的準則是甚麼?除了德國,日本和意大利這三個比較著名的軸心國成員外,還有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匈牙利,他們三個聯同德軍入侵蘇聯,這三個國家沒有道歉。西班牙,泰國,芬蘭這三個國家跟軸心國協同作戰的國家也沒有道歉,西班牙的佛朗哥沒有道歉,泰國的泰王拉瑪八世和接任的蒲美蓬也沒有道歉,當中芬蘭和德國的聯手作戰的北方戰線,芬蘭軍更令同盟國蘇聯傷亡慘重,芬蘭也沒有道歉。這些國家都是軸心國的核心成員,不是像斯洛伐克或滿州國那些被扶植的傀儡政權。要是作者堅持二戰時的舊日本帝國更名不算是甚麼,現任天皇仍要為舊日本負責,那麼這些同樣「邪惡」的軸心國的國號國體在戰後也沒轉又怎樣?泰國皇室更是一脈相承,是不是也要求泰皇謝罪道歉?

    不談二戰的日本,談其他入侵別國,殺人無數的征服者們。古代的希臘馬其頓城邦的亞歷山大大帝東征西討,建立歐亞非跨大陸的帝國,遲了2300年希臘從沒有道歉。中世紀的成吉思汗創立的蒙古帝國征服了半個亞洲,屠殺了二億人(無論世界總人口比例還是數目也是史死亡人數最多的戰爭),遲了800年蒙古仍沒有為成吉思汗的暴行道歉,更把他看成國家英雄,從沒有要求國民認清自己國家侵略別國的歷史。近代的拿破崙入侵西班牙,入侵俄國,攻陷半個歐洲,遲了200年法國也沒有道歉。隋朝也四度大舉入侵高句麗(朝鮮和韓國前身)而戰敗,造成大量兩國大量傷亡,遲了1400年現代中國也認為沒有向朝鮮或韓國道歉。由此可見,歷史上極少發生戰勝國國家要求戰敗國國家道歉,贏了就贏了,輸家就只有割地賠款接受對方的條件。要求國家為戰敗和造成敵國人命傷亡要開始道歉,那麼從第二次世界大戰道歉到有「古代世界大戰」之稱的奔羅伯尼撒戰爭,戰後無止境的道歉只會沒完沒了。

    戰勝國要求戰敗國道歉通常會在和談條約列明。二戰戰勝國要是真的那麼重視「道歉」這個字,早就會在投降文書裡加入要求對方道歉的條款。一戰終戰的《凡爾賽和約》就是好好的例子,戰勝的協約國在條約清楚列明要求德國道歉,並承認所有戰爭責任。德國的自虐史觀對他們的年輕人壞影響也不比日本拒絕認錯的少,只是作者沒有探討而已,華文報章總喜歡美化德國的自虐史觀,蓋過他們對自己的德國國民身份認同,甚至到德國現時逆其他歐洲國家的主流意見,大幅吸納來自非洲的難民也可以看到他們自虐史觀的影子。

    既然作者你可以指出日本是一個最喜歡凡事都「すみません(Sumimasen)」和「ごめんなさい(Gomennasai)」的民族,但中華民族不也是都說自己是「禮義之邦」,為人要「以德報怨」嗎?那日本投降後,蔣公在同日發表《抗戰勝利對全國軍民及全世界人士廣播演說》,他訓勉國人:「我中國同胞們須知『不念舊惡』及『與人為善』,為我民族傳統至高至貴的德性。我們一貫聲言,只認日本黷武的軍閥為敵,不以日本的人民為敵。今後敵軍已被我們盟邦共同打倒了,我們當然要嚴密責成他忠實執行所有的投降條款,但是我們並不要企圖報復。更不可對無辜人民加以污辱,我們只有對他們為他們納粹軍閥所愚弄所驅迫而表示憐憫,使他們能自拔於錯誤與罪惡,要知道如果以暴行答覆敵人從前的暴行,以侮辱答覆他們從前錯誤的優越感,則冤冤相報,永無終止,決不是我們仁義之師的目的,這是我們每一個軍民同胞所應該特別注意的。」一個最喜歡凡事都自稱是「禮義之邦」的民族,又怎會整天要求別人為開罪自己而道歉?

    我讀不出作者到底是以大和民族身份去寫這篇文章?還是以中華民族的身份?所以,我兩個都猜測一下。要是作者認為自己是大和民族人,大可以效法你崇尚的德國人,為二戰時代的日本向被侵略國道歉,作為一億二千萬國民的先驅,鼓舞年輕國人認識二戰歷史?要是作者認為自己是中華民族人,試想連蔣公真正受害的那一代人都深明大義,放下了舊日的仇恨,不會復仇,不強迫日本道歉,那你作為新一代又何必執著要求現任日本天皇為二戰道歉呢?「不念舊惡,與人為善」,不正正就是現時中國和鄰國相處缺乏的美德嗎?

    • 小山,我絕不是日本人,我也很少承諾自己是中國人,我是香港人。可是在外國人眼中,他們也把我歸入中國人/Chinese一項,我懶得解釋所以文章中我也會寫我是「中國人」/Chinese。而我的子女是一半日本人,所以日本的歷史我也關心。

      我沒有死咬日本之意,相反我希望他們能坦蕩蕩的面前歷史,而不是像現在的要避開侵略只講原爆。日本有更名嗎?只要有天皇和日之丸,他們依然是日本。如果天皇能堂堂正正的承擔責任、正式道歉,那大和民族也就能重新出發。而中國、韓國、其他被侵略過的東南亞國家或許願意放下前嫌積怨,一起聯手建立一個像歐洲和平較豐盛的地區。

      我不認為德國的做法是甚麼「自虐式史觀」,知錯而且能改,善莫大焉。德國更加是歐盟的領袖,要多少的信任(當然還有財力國力)才可令一眾歐盟國家信服?而那份信任是由德國一直抱住悟已往之不諌,不斷要民族正視過往的歷史,認錯並承諾賠償、不再侵略之後七十年換來的。

      仲有,我不信奉「以德報怨」,我信奉「以直報怨」,有疑問你可查論語,「以直報怨」才是孔子的觀點。原諒和道歉是有次序的,當對方未道歉,急於示好並說:「我已原諒了你了!」你以為這樣很深明大義嗎?人家只會覺得你太天真而且好欺負。說白一點,對方未道歉之前,我們連原諒的資格都未有。

    • 本人最近準備撰寫一些關於「要求日本道歉賠償議題」的文章,事隔兩年偶爾閱及「小山」先生及眾多留言,當中充滿大量謬悖之言,讓人絕不敢苟同~雖已事隔兩年,抖膽留言略抒少少愚見。

      無錯人類的歷史自古以來充斥著戰爭,每一個能迄今仍存立於世的民族,在弱肉強食的人類歷史中,少不免一定對外進行過侵略的戰爭。以現今的社會觀念審視過去,這固然是「侵略」,但在未有國際法規的時代,這是一個必然的定律;「歷史唯物主義」其中一個觀點,是當時的歷史事件,理應用當時的時空觀點來審視評論;假如以現代人的目光回望原始人,譴責原始人茹毛飲血,是「野蠻」、「不文明」、「不道德」,這是無比的荒謬無知~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的巴黎和會(1919年),主持和會的三巨頭之一的美國總統威爾遜提出過「民族自決」、「尊重各國領土主權完整」等等的理念,並且成立「國際聯盟」,冀望防止將來再有大規模的戰爭爆發;雖然一切都只是很崇高的理念,但已構成現代國際法的雛形~

      所以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1937-1945年),軸心國的侵略性戰爭,才會構成如斯深重的道德責難!更遑論軸心國在侵略期間附加的種種反人類滅絕屠殺罪行!故此整體而言,對這場戰爭的審判,起碼根本無需要有所謂「戰爭是罪行」的遲疑。故此現今世代,追討相關的道歉賠償絕對合情合理。

      (順帶一提,蔣介石並非不想向日本追討賠償。只是抗戰勝利後世界陷入冷戰時期,美國急欲扶持起日本作為圍堵共產主義的伙伴,施壓令蔣介石不可向日本追討賠償(以「美援」代替,但要還錢給美國……);當時國府內戰失利遷台,極仰仗美國扶持,不得已要仰人鼻息;加上國際社會對國民政府作為「中國合法政府」的代表權心存觀望,國府急欲以「中國合法政府」的身份和其他主權國家簽訂國際和約,借以確立自身仍為「中國合法政府」的地位,所以才草草簽訂<>…… )

  4. 我認同小山所說的. 但相對也要提出德國真的是反省嗎 ? 如果沒有海因茲 . 海夫納 這樣的人在明鏡日報 , 抨擊並撥下德國人的面具 , 他們真的承認錯誤嗎 ? 為二戰道歉這樣的普世價值觀右所謂為何 ? 套劇電影 ” Memphis Belle” 裡面的一句話 : 期望人類在未來解決紛爭 , 能有更文明的方法 ! 這比道歉更重要 . 也才真正以史為鏡 .

    • Herman:我的想法是這樣,一個政權/團體應為他做過的事負責任。例如國民黨應為二二八平反、道歉、負責(我知道解嚴後台灣立法院在1990已為二二八事件默哀,不過我不肯定有沒有更公式、高調的道歉與平反);共產黨應為六四平反、道歉、負責。日本的天皇制度沒有取消,昭和雖死然而他子孫仍是天皇,所以我覺得天皇應為天皇發動過的侵略戰爭道歉。如果古早時代發起侵略戰爭的政權/團體還在,道歉當然可以不過我相信這些古早時代的政權在古早時代已湮滅了,還道歉甚麼?

  5. 其實, 我是超想問日本人, 假如美國總統把丟原子彈的B29鍍金起來, 每年拿來拜, 日本人會不會很受傷? 雖然說從很多文章, 演講中可以看到日本人的歉意. 但又把戰犯當神又是怎回事呢? 若是發動戰爭, 投身戰爭是神, 那被殺的是誰? 惡魔嗎? 去日本旅行時, 看到日本書店在賣漫畫”戰爭論”, 說南京大屠殺是中國敗兵自己強姦中國婦女, 日本皇軍是解救者. 我想中國敗兵自相殘殺爭奪逃路是有, 但性命交關, 逃都來不及, 還有閒情逸致玩女人? 可能沒那心情吧? 然而事實上是這種漫畫在日本人下一代青年間流竄, 要人相信嘴上的深表哀悼實在有點難啊. 台灣二二八白色恐怖, 雖然對受害家屬來說還是他們那一代的事, 但對大部份外省人來說, 理論上那是上一代的事了, 但若是我們幫它辯解說, 這種白色恐怖可以有效控制社會秩序, 是很好的舉動, 那二二八就是這一代, 或是未來某一代的事了. 就不會再是過去式了. 歷史就是因此而重覆的吧?

  6. 您好:
    拜讀貴文深感認同
    請問可否容我分享到我的FB上呢?
    (很抱歉我臉書非全公開 可能您無法馬上確認到
    我沒有強烈政治傾向 只與同好友人分享客觀直言)
    總之 先謝謝您 !

  7. 你好,從『風生活』回溯而來,相當喜歡。深感無奈啊,對台灣日本中國韓國的糾糾結結,近代的你錯我錯總是卡在”不願意認錯”的節骨眼上,你也真的點出了我無法理解的日本人面向,受教了,非常感謝!

  8. Pingback: 突如而來的__/Mayi | Dream a little dream of Ma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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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關於日本道歉及賠償的問題,筆者教授歷史科時,曾從各方面——包括法理——的角度分析,這不是單純的「德國勇於認錯,日本拒不認錯」這麽簡單。
    事實上,即使分析德國的責任,仍有許多可圈可點處,當然德國無疑要負最大責任!
    至於日本的戰爭責任,對中國及東南亞的野心拘使日本走上侵略的不歸路,乃是毋庸置疑之事!但除此以外,同時亦有其他複雜的因素。
    平情而論,日本社會一直皆有反思戰爭的責任,而近數年的電影反戰的意識非常濃厚。
    嗯……昔日的軸心聯盟中,倒是意大利不怎樣承擔戰爭的責任……
    還有,有位姓毛的魔頭曾多次感謝日本侵略中國:http://n2.hk/d/attachments/day_150210/20150210_44a25518d0be2109748dJ7Y67YjUUSL4.jpg

  11. 我在台灣的風傳媒看到妳的文章, 好想買杯咖啡送給妳(風傳媒作者贊助計畫)
    妳這篇文章打開了我對日本人的不解。
    4年前, 我才開始和日本接觸, 當時我40歲了。我總覺得這一代的年輕日本人沒有必要去承受上一代的仇恨。
    於是, 我開始學日文,到日本去旅行。
    但這幾年來,對日本的感覺還是有隔閤的。可能我長得太像中國人了吧? 哈哈XD ..

    台灣最近在吵一個話題, 就是慰安婦的爭議。
    這個爭議聽說在韓國也非常兇悍,
    但在台灣,因為有一位駐(助)日代表老是為日本人說話,
    因此在台南國民黨部就立了一個慰安婦紀念碑, 和韓國一樣,希望國人不要忘記這件事。

    我是覺得,慰安婦其實也算是戰場上人間的悲劇。就看日本到底要不要為二戰道歉。
    於是, 我看到了妳的文章。

    其實,我一直有個夢想,就是我們中華民族和日韓這些大東亞生活圈,都可以成為一個大經濟體,
    一起對抗美國這個只顧自身利益的大壞蛋XD
    我看我有生之年應該是看不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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